棒日一早，禦史中丞柳鳴之，與其子柳少奇，果然在下朝後便趕來武府</p>

武聿擎偕同妻子在正廳接待客人，此次李昶妮不若上回那般重妝華服，而是衣著素雅簡單，臉上也只薄施脂粉，看來弱不禁風，楚楚可憐</p>

外表是柳初真的她雖然沒見過老爹，但柳少奇先前見了，另外看起來最威風的那個應該就是了</p>

“見過爹爹”她朝著站在最前端，神色威嚴的老者怯生生的一福</p>

“嗯”柳鳴之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聽說你的病好了許多？”</p>

“是，多虧了夫君細心照顧”她小聲回答，畏縮得仿佛連目光都不敢和他對上事實上，卻是這般假惺惺的裝可憐讓她覺得很扯，為避免自己在他面前笑場，還是不和他四目相對為妙</p>

“爹！”柳少奇使個眼色，暗示他父親多多註意一下她  </p>

柳鳴之這才正眼看她，但目光中充滿著查探，以及狐疑“聽少奇說，你近來性格變化很多，他幾乎要不認識你了他說你曾回府，態度有失對兄長的恭敬，我是這麽教你的嗎？”</p>

她畏懼地看著他，“女兒不敢”</p>

一旁的武聿擎，表情十分古怪他不太能接受她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連他看了都覺得她演得真辛苦</p>

“怎會不敢？”柳少奇今天仗著父親在場，要出一口惡氣“你先前不是還挺囂張的？跟我要……居然還敢威脅我？”當然，他不敢說出扣下她嫁妝的事實，只能就她態度不佳這事做文章</p>

“初真沒有……”她退到武聿擎身後，露出一雙驚恐的眼，只敢由他的肩膀後偷偷地看柳少奇，仿佛真是十分懼怕</p>

明知道她在演，但武聿擎感受到背後的她發著抖，心中仍有一陣不悅興起，表情自然而然地就鐵青起來</p>

“中丞大人，初真病體初癒，不宜再多加逼迫，否則再犯起來，情況將會更難收拾”他目光森冷地盯著柳氏父子倆別人忌憚他禦史中丞，他武聿擎又不當官，可一點也不怕</p>

到他的地盤來嚇他的妻子？門都沒有！</p>

柳鳴之心知自己兒子的魯莽沖動會壞了事，便喝斥了聲柳少奇在他眼中，女兒的情況和以前一模一樣，她的事也不甚重要，今日前來探視她只是個藉口，主要還是為了另一樁事</p>

“見到初真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他揮揮手，代表此事就此揭過“賢婿，今日前來，主要還是想和你商討一件事”</p>

“請說”武聿擎對柳家父子前倨後恭的態度有了戒心</p>

“朝廷向你武家牧場，訂了三千匹戰馬，少奇在太仆寺裏，便將這事兒攬了過來”柳鳴之頓了一下，接著露出一臉為難“而這三千匹戰馬，估計三千六百兩黃金、九萬匹絹帛，是否能先交馬，緩些再將這些金銀絹帛奉上——”  </p>

武聿擎再也聽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斷他“就算中丞大人不是生意人，也該知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道理不能因為你們代表朝廷，就想賴帳我的手下也有家庭要養，牧場仍需經營！何況，前線烽火不知何時將起，說不定後續還需要更多馬匹沒有錢，怎麽養馬？”</p>

柳鳴之被他說得老臉有些掛不住，但為了兒子，仍然厚著臉皮道：“唉！老實和你說吧！少奇……實在是太不長進，吃喝嫖賭無所不來，這公款……虧空些許，所以這回想請你幫個忙，這一點錢在你眼裏應該不算什麽……”</p>

他財力雄厚，就該雙手將錢奉上？</p>

看來，柳少奇虧空的公款，恐怕不只“些許”吧？否則憑他無賴的個性，到街頭強索些金錢財帛補上就好，何需中丞大人親自出馬？</p>

武聿擎冷笑“敢問中丞大人，令公子虧空公款的事，是會殺頭的，我若幫了這忙，被查出來也是要殺頭的，我為什麽要幫？”</p>

“這……因為你是少奇的妹婿呀！外傳你與初真夫妻和合，幫個忙應當不為過……”柳鳴之試圖動之以情</p>

這番話，令武聿擎身後的李昶妮暗自翻了個大白眼，而他更是不屑地將話頭堵了回去</p>

“那也必須是你們有善待初真”他毫不客氣地直言，“然而事實如何？初真被擡進我武府時，是奄奄一息的，身上甚至鞭痕累累，足見在中丞府裏，她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就憑這一點，我為何要幫？”</p>

“這……這事都過去了……”對方說的是鐵錚錚的事實，柳鳴之面露尷尬</p>

“只要初真身上疤痕一天不除，這事永遠不會過去！”武聿擎強硬道</p>

“你……你真要如此絕情？”他不敢相信，連自己都親自出馬了，居然說服不了他，翁婿情面一點兒也不給</p>

“絕情的不是我，而是你們柳家！”初真在這種家庭長大，連他都替她感到悲哀，幸好她已經嫁給了他，月兌離那無情的地方“你只想替柳少奇文非飾過，卻沒想到我武家牧場吃不吃得起這虧！萬一我垮了，誰來幫我？初真怎麽辦？相信中丞大人在朝廷裏也不會替我們夫妻倆說句話吧？”</p>

柳鳴之完全無言以對，因為原本他的請求就不在理，被這麽一說破，更是難堪至極</p>

“來人呀，送客！”武聿擎不想再跟這兩人羅唆，喚來下人將兩人“恭送”出門</p>

柳家與武家的關系，自此交惡  </p>

柳鳴之與柳少奇離開後，她被關在家裏三天</p>

“為什麽我不能出門？”</p>

李昶妮快被關瘋了，在第四天早上，武聿擎出門前，硬是拉著他的手臂，將他纏在房裏</p>

“我怕柳家對你不利”他簡單回答，酷得要死，基本上，他三天來的回答都一模一樣</p>

“難道只要柳家一天對我有威脅性，我就一天不能出門？”她快昏倒了雅昶小集雖說分工完善，少了她幾天也不會倒，但她這個老板消失太多天，對其他員工也交代不過去</p>

而武聿擎確實是這麽打算的原本他就不想在京城裏眾人對她議論紛紛時，讓她在外面拋頭露面，如今再加上柳家這一樁事，他當然打蛇隨棍上地關她禁閉</p>

不過他知道自己若坦承就是不想讓她出門，以她的個性絕對無法接受，因此他采取安撫手段</p>

“等外頭風聲不那麽緊了——”他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她沒好氣地打斷</p>

“風聲緊，我又不是通緝犯，躲什麽風聲啊！”她瞪著他，“你這種說法，就是典型的老公敷衍老婆什麽『路上塞車，我不是故意遲到的』，還有『晚上加班，我不回家吃飯』，我要是相信你，這幾年都白活了！”</p>

在氣頭上的她月兌口飆出一大堆現代字眼，武聿擎聽得一知半解，什麽叫“塞車”、“加班”，他根本一點概念都沒有不過和她相處了這麽久，也習慣她語出驚人的模式，因此並未深思</p>

不過，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能容忍她用這種態度和他說話，不在乎她不把他的權威當成一回事別說武府裏，就算是全京城，上至高官達貴下至販夫走卒，從沒人敢當面這樣對他大小聲的要是換了另一個人用她這樣的態度對他說話，就算不被他冷酷的面容嚇死，八成也因他的脾氣而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p>

越想，武聿擎心中越苦悶自己是什麽時候被這女子的一舉一動牽動到沒了自己的性格？她明明一點都不溫柔婉約，他卻愛煞了這般的她，明明她和他期待的妻子一點都不符合啊！</p>

“你……你這是對待夫君的態度嗎？”他試圖沈下臉嚇嚇她，“你在客人面前的端莊呢？你不曉得女子要遵三從四德？你提到生意經都能滔滔不絕，怎麽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p>

現在又拿女誡來壓她就對了？生氣時不能生氣，還必須態度溫和、淺笑盈盈地說一句“老爺，妾身不爽”？有沒有這麽別扭啊！</p>

她思緒一轉，硬生生壓下翻白眼的沖動，露出一個媚笑“因此，夫君是嫌妾身不夠溫柔了？”</p>

聽到她驟然轉變的語氣，武聿擎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不過為了維護他男性的尊嚴，還是冷著聲道：“沒錯，你該好好檢討一番！”</p>

“那麽，妾身以後就這麽跟夫君說話可好？事事遵守女誡，循規蹈矩，溫柔乖巧”她聲音變得輕柔，嬌軀緩緩地靠近他，小腦袋靠上他胸口“夫君別生氣妾身也只是想出門透口氣，不會亂跑的”</p>

這種溫婉的語氣怎麽聽怎麽怪，只教武聿擎全身不舒服，心想自己真是犯賤了，居然比較喜歡她恣意妄為的樣子但這女人柔若無骨的在他身上磨蹭，更令他身上某處不受控制地慢慢起了生理反應</p>

“我說過現在這時機不宜”他輕咳了幾聲，想轉移她的註意力，沒到她更過分的將一雙藕臂掛到他脖子上</p>

“那妾身帶幾名武功高強的下人跟著，總行吧？”她貼上他耳邊，半撒嬌半哀求地嬌聲道：“拜托夫君……”</p>

這最後一句話尾音拉得老長，令武聿擎渾身都發熱了原以為自己對已然免疫，但每每遇到她刻意引誘，他總是壓抑不住男性的本能，想與她共赴雲雨</p>

原來，自己仍是的，但只好她這一色</p>

“你看……”李昶妮有意無意地在他耳垂輕舌忝了一口，“如果妾身變得這麽乖巧聽話，立莫搖裙、笑莫露齒，滿足了你想要的條件，你還不讓我出門，不是很殘忍嗎？”  </p>

武聿擎已經被她撩撥得受不了了，只覺氣血直往上沖“好好好，我等會撥幾個下人跟著你，但是現在你得先……”</p>

“先什麽？”她睜大了眼，故作無辜</p>

“先把你自己升的火，滅掉啊！”他的眼中滿是，等會兒要出門辦事也管不了了有了這般妖精般的妻子，他都忍不住擔心自己就快從此君王不早朝了</p>

然而當他反客為主，大手伸向她的衣襟時，她突然迅捷地從他身上跳開了一步遠，還裝模作樣垂首半斂目地道：“夫君不可！白晝宣婬，有違天和，更違背了夫君要妾身遵守的女誡”</p>

“是你自己一直挑撥勾引我！”武聿擎一腔熱血無處發洩，不由得氣結</p>

“女誡沒說不行啊？”她裝著傻</p>

“你……”被她這麽一頂，他還真不知該怎麽反駁</p>

“既然夫君已經答應讓妾身出門，那妾身便先至前門相候，恭送夫君出門後再行”</p>

她端莊合宜地行了個禮，接著轉身出門，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武聿擎相信自己聽到了她放肆的大笑聲</p>

身上的某些“癥狀”，只能花時間讓它平覆，武聿擎咬牙切齒地想，這女人若要繼續遵守“女誡”，先被搞死的肯定是他！</p>

武家大宅門口，停著一頂轎子和幾匹馬武聿擎掀開轎簾，狠狠地警告了轎中人幾句話之後，便騎著馬，帶著秦閱及一幹下屬離去而那頂轎子，也由四名壯漢擡著，後頭跟著婢女及兩名武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p>

不久，暗巷裏竄出幾個人，動作敏捷地分別跟上轎子和馬群</p>

這樣的行動持續了幾天，京城裏，某個謠言也慢慢地蔓延開來……</p>

坐在牧場設在京城裏的辦事處中，武聿擎一臉凝肅——甚至可說是鐵青，正在聽著秦閱的報告  </p>

“……事實上，牧場那邊一切無虞，馬匹比預期生長得更好，但不知道從哪裏傳出個謠言，說我們武家牧場經營不善，可能交不出三千匹戰馬……”秦閱拿著牧場來的快馬傳書，冷汗涔涔地說著</p>

“武家牧場在改善經營方式後，一切早已上了軌道，財務也不再那麽吃緊，會有這樣的傳言，肯定是有心人放出來的”他一聲冷哼</p>

“會不會是隴西那邊的牧場，甚或是外族放出來的假消息？”秦閱猜測</p>

“不！”他心中早有定見，“我知道可能是誰做的”</p>

秦閱正想接著問，武聿擎突然神色一變，大喝了一聲，“誰？！”</p>

隨著他的話語，屋頂落下些許沙塵，接著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秦閱這才知道，原來屋頂上有人在偷聽，而場主的喝斥，也讓附近的守衛反應迅速地追了上去</p>

然而武聿擎並沒有等候屬下的回應，他在察覺有人竊聽後，立刻起身，收拾桌上的書文“回府！”</p>

秦閱知道他在擔心少女乃女乃，便急忙安撫，“場主，來人聽到你發現他，不是立即襲擊而是遁走，代表其意不在傷人……”</p>

“我知道”武聿擎動作極快，已然走到屋外，“但我還是要看到初真無事才能放心”</p>

這時間，初真應該已經回到府裏了當初他放她出門的但書就是，她必須在申時之前回府，希望她有乖巧的遵守這個條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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